时光里游走的针脚“虎虎生风”

■ 徐欢 云春燕 王章蕴

近日，在市湖滨新区井头街道九里社区的一处工作室里，55岁的孔新菊穿针走线，银针在织锦布面上灵巧游走，针脚收拢处，一双威风凛凛的“虎目”突然睁开，瞳仁里还缀着金闪闪的亮片。

自小就接触女工的孔新菊，是盯着家中母亲和姑姑的针脚长大的，记忆中的农闲时光，无不伴随着针线穿透布料的空灵声响。“纳鞋底、制帽子、做鞋子，我读小学的时候就会了。”孔新菊戴着老花镜，手中的线对准了绣花针的针眼屏息发力，这个动作让时光回到42年前。彼时，孔新菊端着矮凳蹲在母亲和姑姑身边，趁着农闲时光学做虎头鞋。村里的老人偶尔也会加入孔家小院的针线工作中，妇女们在说说笑笑中互相交流着制作虎头鞋的“独门秘诀”，心灵手巧的农家妇女将时光缝进鞋面，一针一线都是对传统文化的接力。

孔新菊扯下一块白色布条说：“以前物资匮乏，白布是稀缺品，一块布总要反复用上好几遍。”新学制鞋时，孔新菊很难得到一块完整的布料，只能收集长辈们做鞋剩下的“边角料”，一片片拼接着练习。五颜六色的碎布料，经过这位农家女的巧手后，成为一整块色彩斑斓的布料，像画家手中的调色盘。拼接而成的鞋面如同“百家被”的被面，孔新菊手中的虎头鞋的鞋面也因此有了不一样的“风景”。

在孔新菊读小学五年级的时候，她常利用课余时间缝制鞋垫。当时，孔新菊的家乡很流行制作鞋垫送给即将结婚的女性，一般会在鞋垫上绣出祝福语，以此表达对新婚女性的祝福。在制作鞋垫的过程中，孔新菊打下了扎实的制鞋基础。

“做虎头鞋需要经过打袼褙、‌剪裁缝边、‌绘制图案三道核心工序。其中，打袼褙最为重要。‌制作时，需在旧布上涂抹糨糊并叠加晾干，形成坚硬的‘底料’，心思巧的姑娘还会使用花布覆盖鞋垫表面提升美观度。”孔新菊解释，打袼褙这道工序直接影响成品的厚度和耐用性。

孔新菊手中的银针上下翻飞，鞋面上便多了几根栩栩如生的“虎须”，仿佛风一吹便能抖动两下。她推了推鼻子上的老花镜，讲起了宿迁民俗中关于虎头鞋的文化记忆：“画虎于门避邪，虎是中国人的镇宅神兽。在中国传统文化中，虎头鞋则浓缩了国人对生命、家庭和自然的敬畏与祝福，民间常有‘摸摸虎头，吃穿不愁’的说法。”

记忆里的创新萌芽一直影响着孔新菊的创作。从传统的绒布虎头鞋，到新式织锦缎虎头鞋，孔新菊欣然接受了时代和市场对于传统手艺人发出的挑战。新式虎头鞋在保持传统虎头鞋外形的基础上，或是材料上创新，或是细节设计上融入了当下潮流元素。当潮流审美碰上传统手艺，融合了现代审美的新式虎头鞋，成为当下年轻人的“热捧对象”。“你看这虎眼，我改成了水滴形状，还绣上了睫毛，这样处理后的老虎，神态看着像个小孩子，十分可爱。”孔新菊说。

工作室的窗台上，鞋子、挂件整齐地排列着，孔新菊手上的顶针在日光下泛着微光，她望着自己布满针眼的手指轻叹：“前天给虎头枕锁边，针脚都歪了好几处，只能拆线重新缝。我身边会做虎头鞋、虎头枕的人因为年纪大都做不动了。年轻人因为现实问题都不愿意去学，在我们这里，同龄人中还在做虎头鞋的就剩我一个了。”话音刚落，窗前的微风吹向了孔新菊，她手中刚理完的金黄丝线突然间乱了……

采访手记 走访中，笔者既惊叹于匠人的坚守，又为这些散落乡野的老手艺大多困于“传承”难题而惋惜。站在乡间的小路上，微风掠过耳畔，将笔者从沉思中唤醒。此刻，笔者明白，老匠人们日复一日坚守的“笨功夫”，正是当下最珍贵的东西——匠心。